商业周刊：德国掌控着欧元命运

　　2010年3月1日当期《商业周刊》封面文章分析了为何德国在化解欧元区成员国债务危机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文章认为，默克尔总理应有勇气学习前总理在合并东德时推出的令国人讨厌，但最终获得成功的政策。因为，这场危机已严重影响到欧元区能否继续存在，以及德国未来在欧洲的影响力。

 　　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自2005年登上总理后一直奉行中右政府的平静、谨慎和实用性的管理国家政策，它们珍视工商业、工会组织和政府间的平稳合作。默克尔推行的政策无疑最适合德国。

　　然而，默克尔和德国现面临希腊经济衰败带来的危机。作为欧洲最大经济体和鼎力支持欧盟的领导人，默克尔已凸显为挽救希腊债务危机，阻止债券市场出现对欧元的攻击，以及向欧元区各疲软的成员国灌输财政约束机制发挥重要作用的人物。

　　然而，默克尔要采取行动并不易。欧洲货币联盟规定，欧洲央行只对欧元货币，而非各成员国财政预算进行管理。欧盟只有动用货币政策工具，而无使用财政政策工具的权力。1991年签订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MaastrichtTreaty)将各成员国的财政赤字限制在各自GDP的3%以内，但此约束常被突破，其中最大胆者为希腊。

　　默克尔称，在清晰的挽救机制出台前，德国不会拿出一个欧元，除非希腊表明克服困难的勇气和大幅削减预算。德国选民在过去多年忍受着工业重组和削减社会福利的痛苦，国民绝非心甘情愿进行挽救。而德国企业想要默克尔支持欧元稳定，避免代价高昂，动摇欧元信心的挽救行动或贷款。

　　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CEO JosefAckermann表示，经济和货币联盟是坚挺的货币联盟。若欧元成为疲软货币，德国公众接受欧元的信心会遭打击。德国一直为已有全球身份，并值得信赖的欧元在努力着。进一步讲，若让希腊悲剧伤及欧元，它同时也伤及在欧元区投入了大量资源的德国工商业。

　　默克尔面临着既不想屈服于希腊的危境，而又无法承担得起因西班牙、葡萄牙和意大利等整个南部欧元区滑入财政崩溃，让欧元受进一步攻击的代价。德国前总理科尔多年前也遭遇类似，且代价更高的挑战，即如何将前东德糟糕的经济与西德政治经济融为一体的挑战。科尔制定了成为最伟大的，也是他一生中最有争议的方案。许多西德人因其低效和高昂代价而对此切齿痛恨。但它最终慢慢见效。

　　默克尔若试图以科尔挽救东德方式来挽救南欧，她的任务和由此产生的代价只会比科尔的做法更险峻和更大。据法国巴黎银行(BNPParibas)的报告估计，为缓解市场对希腊危机和其他财政软弱成员国的恐慌，欧盟则要保证规模达4000亿欧元的潜在援助。若一旦需要，德国尽管无需拿出全部援助，但它肯定要出其中最大的份额。

　　与以上紧密关联的是尚未引起足够重视的第二个问题，即依*出口而富裕的德国与购买其商品，接受其贷款和设有其工厂的负债累累的欧洲国家间的难以稳定的贸易不平衡。若此解决不好，整个欧元区会出现更大压力。这对长期由此获取丰厚利润的德国构成很危险的情形。

　　目前的问题是，购买德国43%出口商品的欧元区贸易伙伴，即使在对各自货币贬值后也难以改善与德国的竞争力。这实质上让德国的出口商有了非常有利于自己的货币。德国企业家表示，三分之二上业务在欧元区的企业在使用欧元后无需对冲汇率风险。使用欧元透明度高，业务程序相同是欧元给德企业带来的另一优势。

　　若德国在仍使用马克，其汇率毫无疑问会非常坚挺，德国相对其他成员国的竞争优势不复存在。欧元实际上让德国在欧洲内部使用了一种价值被低估，但又有超级竞争力的货币。德国去年经常项下盈余高达GDP的5%。

　　然而，希腊债务危机让德国经济模式暴露瑕疵。因受欧元区成员国地位驱使，不少国家在繁荣期过度借款和开支。这些国家的高通胀让收入和产品的竞争力，特别是与德国相比的竞争力变得更低。这些成员国外债规模已达到难以为继的程度。它们需要更平衡的贸易结构。德国也需要为改善这种不平衡而做努力，让民众增加消费和降低对出口依赖，其经济会更健康。

　　显而易见，有人必须要做出牺牲。哈佛大学经济学者马丁·费尔德斯坦(MartinFeldstein)近日在金融时报(FinancialTimes)上撰文呼吁暂时恢复希腊原有货币流通，让其汇率浮动，同时让希腊政府自己设定债务和利率政策。因此做法可能导致欧元区解体，并结束数十年来朝着欧洲联合方向的努力，以上选择还不会被正式提及。

　　若这些积弱之国无法对其货币贬值，唯一能快速提高它们竞争力的办法就是降低各国收入水平。但这对像希腊一类国家是灾难性的，因当地人负有高额债务，降低收入意味着以缩水后的工资来偿还贷款。在负债和失业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由此会引发逃废债务、企业和银行破产的螺旋式下跌境况。

　　默克尔可供选择另一条路就是科尔之路。从当前看它还是有成功机会。它要求德国停止对贸易伙伴施压，并放出更多贷款和更彻底的援助，并从这些国家进口更多商品，让后者经济有恢复健康的机会。德国虽多年来一直在向各贫穷欧洲国家施舍过许多财富，但不少经济学者认为它此时需要做得更多。但德国人对要求他们向不负责任，以借债度日的希腊提供更多援助感到厌恶。反对救助者称，挽救希腊会鼓励它和其他国家今后更多犯错。因此，针对道德风险的解决办法会让救援条件变得更繁杂，监管要更透彻，因此让任何一国都不愿意承担此重任。

　　如同科尔挽救东德，并努力引入欧元一样，默克尔现应对南欧施以援手，继续他的最终能让自己受益的传统。有学者认为，若欧洲大陆一些地方仍疲软，德国不可能变得更强大。德国只有在欧洲成为一个整体后才能发挥更大作用。

　　对希腊人而言，这场危机纯粹是咎由自取。但是，拯救该国和其他受到重创成员国的经济免遭灭顶之灾，避免债务引发的通缩下滑局面也是在避免欧洲大陆彻底垮台。对美国大萧条做出诊断的经济学家凯恩斯认为，进入经济低迷期的贸易赤字国家是承受不起矫正这种不平衡的代价，贸易盈余国必须共同承担此代价。

　　总结大萧条经验的美国经济史学家查尔斯 P 金德尔伯格(Charles P Kindleberger)认为，自由贸易有赖于一个愿意成为进口商，并在危机中成为最后能求助的贷款者的锚定国家(anchorcountry)。在当前欧洲情况下，这个国家就是德国。

　　但默克尔并未表现出任何*向凯恩斯主义的迹象，而是对希腊采取了强硬立场。她对德国消费更多进口商品的提法不屑一顾。她去年10月在重新赢得总理大选后，在汉诺威举行的劳工大会上表示，德国的强势就是工业中心，它就是出口国。她明确提到，任何批评德国过度依赖出口的人都是在削弱德国繁荣的源泉，必须毫不犹豫地予以驳回。

　　人们对默克尔留下的只是一位普通妇女的印象。她衣着普通，常甩下保安独自上街购物。她既不吸烟也不饮酒。这种以普通人面目出现的姿态让她再次赢得了总理的竞选。有好事的政治评论者认为，默克尔只喜欢权力。

　　若此言属实，那么默克尔真正了解如何利用权力来让国民高兴。在纳税人对挽救希腊深感苦恼时，则德国企业对希腊和其他欧洲国家经济若进一步恶化给自己造成损失更敏感。制药企业默克公司(MerckKGaA)去年10月称，希腊医院应付未付的药款已超5000万欧元，并称未偿还债务对公司经营结果会造成非常严重影响。

　　德国银行业也面临着不断增加的偿债违约风险。仅住房抵押贷款银行Hypo Real Estate一家在希腊就有50亿欧元的公共债务。而其他持有葡萄牙、爱尔兰和西班牙主权债务的德金融机构的风险也在急剧增加。

　　所有问题因德国和欧洲经济复苏出现的停顿而变得更复杂。德去年四季度为零增长，欧元区仅增0.1%。缓慢或者零增长让德国人更不愿意对外施舍。若经济不景气对德是梦魇，那么对要求进一步削减政府开支，经济持续收缩的希腊则是毁灭性的打击。

　　历史让人们了解到，德国还会像以往一样，迟早不得不为结束当前危机而提供资助。但仅给受援国提供资助无助于解决造成危机的不平衡问题。有英美的怀疑论者多年来一直持有欧元区试验是命中注定要失败的看法。而真正的欧元支持者也在关注，现在应是尽早采取行动，以缓解欧元体系中持续增加的压力的时候了。

　　默克尔有着烙上了德国利益保卫者烙印的可信性。德国人也了解他们的总理在密切注视着自己。这让她处于要告诉民众，解决问题的传统办法不奏效，德国应当进行改革的最佳地位。她的引路人，前总理科尔在合并东德时有勇气道出他的想法，人们现拭目以待默克尔又会怎样。